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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二娘心下一愣,想道:“姓言的表姑娘?怎么剌花师傅是个女的,居然也姓言?”想着想,忽地大怒,一掌便往秦仲海头上打去,啐骂道:“贫嘴!还敢戏要我!”
秦仲海脑门给她打了一记,登时哀哀告饶,言二娘呸了一声,骂道:“你再不说实话,我便把你丢回大街上,活该饿死你!”秦仲海见言二娘老实,三言两语一激,便给逗得团团转,他心下甚觉有趣,顺口调侃道:“你要舍得,自管丢吧!”
言二娘听他满口轻薄言语,忍不住又羞又气,正想将他扔出房间,眼角一瞄,又瞧见了秦仲海的断腿,方才醒起眼前这人早成残废,若非天生豁达已极,怎能与自己这般说笑?
她望着秦仲海,暗生同情之意,只是脸上不能露出怜悯,免得被他多占便宜。当下娇哼一声,道:“不说就算了。只是你既然是个朝廷命官,又有谁能下这等重手,把你害成……害得那么惨?”
秦仲海嘿嘿干笑,摇头道:“朝廷的事还不就那一套,你要给人斗垮了,便成了丧家之犬,路边的野狗,有谁打不得?嘿嘿,这等丢脸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言二娘叹了口气,道:“朝廷这帮人最最恶毒不过,那时你啊……还拼着老命劝我归降,要真听了你的话啊,包管下场比你还惨,早成了乱葬冈的死尸啦!面说着说,想起朝廷对待自己一家的恶毒,心头越感气愤,只在咒骂不休,看来对满朝文武真个是憎恶万分。
秦仲海知道言二娘丈夫失踪,兄长阵亡,全为官府所害,不免对朝廷中人憎恨仇视,只是事已至此,便算骂得口干舌燥,也不过白费唇舌而已。秦仲海轻叹一声,坐直了身子,左右打量自己身处的房间,他见窗边放着几株盆栽,房里流香暗飘,茶几摆着琉璃烛台,火光映出,好似灯笼一般。
秦仲海见房中布置得颇为雅致,不禁心下一奇,打断了言二娘的咒骂,问道:“这儿挺漂亮的,是你的闺房么?”
言二娘露出一抹微笑,道:“这是我开的店。你住的是间上房。”秦仲海张大了嘴,惊道:“你开的店?难道你找到老公了?”
言二娘听得此言,却幽幽叹了口气,道:“二年来,我走遍大江南北,仍旧找不到夫君的下落……唉……过了这许多年,我也慢慢想通了,兄弟们年岁越来越大,总不成一直这样流浪下去。我思来想去,便想找个地方落脚,日后带着他们做些小买卖,也好让他们娶妻生子,安身立命。”
秦仲海左右探看客房,笑道:“看你这房子布置得干净别致,将来包管鸿图大展,生意兴隆,我看你这老板娘马上要发财啦!”言三娘脸上一红,似乎有些腼腆,说道:“你别笑我了,我这个料子只会杀人打架,若非走投无路,又怎会抛头露面,出来做这些营生?”
秦仲海笑道:“这营生有啥不好?不偷不抢的,哪里输人了?看你那几个弟兄又是酒保、又是大厨,个个都是厉害角色,你这般安排,那可是替他们找了好出路,他们都该庆幸有你这好大姐哪!”言二娘噗嗤一笑,道:“你这张嘴真甜,尽逗人开心。”
秦仲海听她夸赞自己,登时哈哈大笑,言二娘见他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尽在自己身上游来移去,想起那日山上接骨的情事,心下大羞,伸手遮住了身子。
秦仲海见她本来英风爽飒,却忽地露出小女子的羞态,想来她非但天性老实,还该是个十分娇嫩的女人。秦仲海微微沉吟,想道:“这女人外冷内热,其实生性很是温柔。看她这块料子,定是靠着武功匠子硬,不然怎能当人家的大姐?”当下脱口便问:“二娘,你是么妹出身,对不对?”言二娘啊了一声,颔首道:“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告诉过你么?”
秦仲海哈哈一笑,随口扯道:“那倒没有,我恰巧会相命,一看你的眉毛,便知你是个小么女了。”
言二娘与他相处时日不长,还没见识秦仲海信口雌黄的本领,听了这话,只是半信半疑。其实秦仲海哪里懂得相命了,只是看言二娘举止气质较常女为娇,猜知她是么妹出身,果然给他一举中的了。秦仲海笑道:“你要是不信,一会儿把生辰八字给我,我帮你起个卦,包你趋吉避凶、财源广进,你谢我都来不及哪。”
言二娘做了个鬼脸,取笑道:“听你夸口的,你要这么厉害,又怎会弄成残废?”
秦仲海原本与她说笑,心情甚是快活,好似自己身体重新完好,又变回那个自在逍遥的将军,此时猛听了“残废”两宇,霎时如同当头棒喝,一时脸色恁煞苍白,望来极为吓人。
言二娘心下愧疚,知道自己无意问刺伤了他,歉然道:“对不住,我不是有意这样说的,你快别难过了。好不好?”言二娘是个直性人,却不知自己这般直言安慰,不免真把秦仲海当作了可怜人,反而更着形迹,非但抚慰不了人家,反而让他更加无奈。
果然秦仲海听了这话,心中更感酸楚,但他毕竟饱经历练,等闲不露真性,当下下动声色,强笑道:“谁难过啦?你可别胡乱编排呀!我明白说了吧,老子秦仲海身体虽残,心却不残,照样活泼泼地转坏主意,你要小看我,当心给我害了!再听了,老子双手虽残,嘴却不残,一样开口骂人祖宗娘亲,十八代中绝不少个半代!这叫做体残嘴不残,懂了么?”说着说,竟然仰头大笑起来,模样甚是得意。
言二娘见秦仲海脸上挂着笑容,但眼神中却透出一丝凄苦,她看在眼里,心下更觉不忍了,她知道自己口才不佳,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叹息一声,道:“别说这些了。我去拿些吃的来。”
当下替他拢了拢被,转身走出房门。
秦仲海看着她苗条的背影,泪水再也忍耐不住,扑飕飕地落了下来,当年他与言二娘见面时,自己还是个武功高强的游击将军,谁知现下却成了躺在病榻上的废人。他不愿人前失态,便把眼泪擦在棉被上,擦了几下,恐怕留下痕迹,索性连鼻涕一起擤了上去,免得给人发现自己掉泪。
过不多时,言二娘瑞了碗稀饭进来,正要奉上,忽地惊道:“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在棉被上擤鼻涕?”秦仲海呸了一声,讪讪地道:“什么鼻涕?我还尿床呢!快把吃的端来,爷爷饿啦!”言二娘原本对他极是同情,待见了无赖模样,也不禁微感生气,她摇了摇头,把稀饭递了过去,没好气地道:“你身子不方便,要不要我帮你?”
秦仲海伸手接过,笑道:“不过吃个稀饭,有啥大不了的?”他手端饭碗,哪知手上实在无力,连连颤抖之下,热汤从碗里泼出,只溅得满手都是。
秦仲海见自己如此不济,心下如同刀割,只是强笑道:“他妈的!这鬼稀饭怎这般烫手?你扶我起来,我上桌去吃。”言二娘微微摇头,伸手接过饭碗,柔声道:“你好好躺着,我来喂你吧。”
秦仲海呸了一声,拂然道:“我堂堂一条铁汉,要你喂什么?”说着硬要起来。
言二娘不去理他,迳在碗里舀了一匙稀饭,送到秦仲海口边,腻声道:“来,张开嘴,吃了吧。”秦仲海尴尬一笑,道:“别闹了,真当我是三岁婴孩吗?”
言二娘笑了笑,凑上睑去,与秦仲海相隔咫尺,柔声道:“别要逞强,乖乖把嘴张了。嗯?”
看她神态温婉,真把秦仲海当成幼儿来看了,秦仲海是个刀头舔血的狂徒,此时身受女子细心照拂,那是前所未有之事,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连番催促之下,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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