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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玉芝说完,抬腿出溜一下滑到地上,把脚认到一双红色带黑点的趟子绒破布鞋里。
并不蹲下身子把鞋提上,趿拉着到灶房水缸里舀上一瓢凉水,撒摸了一圈,没找到脸盆,端着水瓢喊两个女儿:
“把干粮先放锅台上,过来洗洗。”
双胞胎听话地照做,马玉芝在上面浇水,她俩在下面接着,胡乱地洗了几下,然后把手往裤子上抹了两把,拿起馒头继续吃起来。
黄土地面瞬间浸湿了一大片,几个人尽量绕着走,免得踩上去弄一脚泥。马玉芝随后走到院子里,打算抱柴生火。
秋丫娘跟着出来说道:“玉芝,你做饭,我先回了。”
“秀兰,先别走,多待一会儿,我……心里憋屈……不知该咋办?你帮我出出主意,我这儿有事……也没个商量的人……”
马玉芝没等说完,先红了眼圈。
秋丫娘见状,停下脚步,她知道马玉芝跟王林大打出手,其中必有隐情,正寻思该说什么。
马玉芝开口了:“你看看、我过得这叫啥日子?真想啥都不管了,两眼一闭,爱咋咋地。”
“……玉芝,你是咋了?现在日子比原来不知强了多少!咋说也不用饿肚子了,怎么反倒卷印了呢?吃不上穿不上的时候,也没见你打怵过。”
“唉!自己的苦自己扛呗!原来是怕没了我、孩子们会冻死、饿死,现在放心了,不用惦记了。”
“咋还要死要活的闹上了?不看别的,看看孩子们,一个个瞪摸糊眼的多可怜!你是心里有过不去的坎了吧?”秋丫娘扶住马玉芝的手臂,关切的问道。
“我在孩子们眼里不是个好娘亲,在男人心里也不是个好媳妇,在别人嘴里更不是个好女人……我咋就混到这地步了……”马玉芝说着,眼泪稀里哗啦地流了下来。
秋丫娘知道马玉芝话里有话,只是不方便说出来,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受到她的感染,也跟着哭了起来:
“玉芝,我眼窝子浅,你这样子,倒让我想起从前的事来了,想想自己也不知道是咋熬过来的……”
秋丫娘触景生情,想到了那个风雪夜的万念俱灰;想到了秋生出世的胆战心惊;想到了桂花生病时的痛不欲生……
甚至还想到了秋丫爹跟李月桂闹的那出……所有的一切,跟马玉芝现在一样,既不敢找人倾诉,又不知该怎么办!
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个最深的秘密,自己走不出来,别人进不去。
果然安慰人最好的方式不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而是‘我也不比你好’。
马玉芝想到头些年,秋丫爹不在家,秋丫娘一个人领着孩子,遭的罪别人不知道,自己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自己咋说还有王林一直在跟前搭把手,就算喝西北风,还有人陪着不至于被刮跑呢!
秋丫娘的黯然神伤,倒让马玉芝释怀了不少,反过来劝慰道:“快别想那些过往的事儿了,再怎么难,不也都挺过来了吗?”
见马玉芝情绪好些了,秋丫娘也撩起衣襟擦着眼泪说:“这扯不,劝人家呢,自己倒哭上了。”
“谁说不是呢!咱也甭哭天抹泪的了,咋着日子还是得往前走,囔熊话没用,谁也替不了谁的角(jue)!”马玉芝神色已经由阴转晴了。
这时候秋丫娘才开始埋怨马玉芝:
“别怪我磨叽你,王林被你打成那样,你让他出门咋见人?要是没事还好,能在家养几天,可他还要去学校,人头百众的,他咋能抬起头来?”
“学校打更的事,现在还两说着呢!我……不打算让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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