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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无妄之灾（第1页）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

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

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

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

越斐然躺在自家院子里晒太阳。正月即将结束，满打满算，她来到霞水也有一个月了，村民们对她的种种好奇，早就被生计稀释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刚来那阵在许苡的建议下收来教文授武的几个孩子陪着她。

说是陪着她，其实越斐然也不过把他们当成几只养在门前乱跑的猫狗，只要别死，其它事情她一概不在乎。相应的，这些学生也不太在乎她这个老师。

越斐然教他们的方式相当懒散，只要她睡醒的时候他们来了，告诉她上次在她这儿学的是什么，这次又想学什么，她就教。无论文武。她想这种宽松的办法总归是给他们多点方便的，然而方便太过了，渐渐的，他们来得非常稀落。也就许苡坚持每天准时来跟她练两个时辰的基本功。

前几天，许苡说她有些事要到金明去，还跟她请了两天的假。越斐然答应过后就没管，今天忽然想到，许苡似乎已经不止两天没来了。

越斐然有点困惑，更多的是困。她想，难道许苡也终于觉得学文习武都是死路一条，以后不再来了？还是她那自始至终没露过面又似乎有许多故事的父母终于想起来管束女儿，不准她再跟来历不明的野路子外乡人混在一起了？算了，随便吧，许苡不来，正好方便她每天再多睡会儿。

她正准备闭上眼睛继续午睡。

砰、砰砰砰……

院门被人仓惶地拍打。

不像许苡，也不像她任何一个便宜学生。这脚步声和拍门的力道，来自一个她全然陌生的人。越斐然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妇人，衣着还算得体，神容却十分憔悴，见到她，竟然颇为歉疚地问道：“是浦都来的谢娘子吗？”

越斐然：“……是我，夫人有什么事？”她自己都还没太习惯这个身份。

“说来惭愧，小女许苡月前在谢娘子处叨扰，我是知道的，只是一直没管束她。不料数日前她去金明城办事，与人起了冲突，无意施展出你教她的拳脚功夫，而被她招惹的原是金明严家的公子，如今沸沸扬扬要抓魔头妖女，便不由分说扣下一顶帽子，把她抓去了！”

越斐然眉头皱了一下，正想说什么，许苡的母亲却把话头紧紧地接上，生怕她误会什么似的道：“城主府的人一旦问出她武功从哪里习得，怕是便要找上门来了！谢娘子，全是我家对不住你，你快些收拾东西去别处避一避吧！”

这女人给她一些古怪的感受，越斐然说不出来。但眼下，总算许苡的事情是弄明白了，既然不是不学，而是被抓，那她很有必要去捞自己的学生一把，越斐然也没想太多，直接道：“你回家去等着吧，许苡的事我来处理。”

许苡的母亲显然没料到越斐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在来这里之前，她设想过对方会做出的很多种反应，或许是责怪或许是惊惧……无论是何种反应，哪怕令她颜面扫地，这也是自家孩子犯下的过错，她这个做母亲的少不得要承担。可是，越斐然不仅半点没有责怪折辱的意思，居然还主动要帮她们么？

这是她很难理解的事情。在这个死气沉沉的村落，在这个每况愈下的世道中，竟然会有一个人愿意这样二话不讲地帮助与自身没太大干系的人……听说这谢娘子是从浦都来的，可从浦都来的又怎样，都住到这小村子来了，显然也很落魄，真的能解此燃眉之急？

她本该满怀疑虑，可当她审视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女人时，竟觉得自己可以相信对方。为什么？诚然，她能感受到几分不凡的气度，可谁不是曾经自命不凡？

尽管她心中种种不解，但这个古怪外乡人说出的每一句话，就是一种莫名的可信。

越斐然见她踌躇，淡淡道：“我说过了，你先回家，你女儿的事，我去帮你想办法。你家就算把房子田地全卖了也是不够打点的，就不用白操心了。”

这话说得好不客气，可却是实话。她们这样小门小户，纵使把房子田地卖个分毫不剩，所有家产零零总总凑起来，也凑不够百两银子，够用什么？许苡的母亲还有些怔愣，越斐然却已经走了出来，顺手把门带上，而后，也不管许苡的母亲还站在那里，她就自顾自走了。看架势，似乎只是出门遛弯顺带买包盐，谁能想到她是奔着金明去的？

越斐然此时去金明是有点找死的，这她自己也知道。

虽然，在这小村子里不问世事一个月，她跟外界的消息已经接不上轨，但算着时间，她失位的消息也差不多已经被传到中原来了，或许也是因此才有这么一场所谓抓捕魔头妖女的风波。

她知道中原这帮人防她防成什么样，现在知道她倒霉了，焉有不趁她病要她命的道理？现在只怕满江湖的人都等着逮她呢。这才叫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不过他们这喊打的过程，有个致命的缺陷，就是没人知道要打的那只老鼠长什么样。越斐然在当今天下三大魔教居首的极乐天当了八年教主，连一张靠谱的肖像画都没流出来过，保密的方法固然匪夷所思，但起到的效果也是显而易见，她不光能堂而皇之入关，还能在浦都境内活动这么久也没人发现。甚至就连这次去金明城，只要别弄出来太大的动静，以她的经验，全身而退也完全不成问题。

所以她其实并不担心这些事。非要说有什么可担心的，就是许苡这小妮，别被弄残了才好。这种纯粹的武林风波连霞水村这样的小地方都能无风掀起三尺浪，中原武林这帮瘟公疯魔起来，连她这个真魔头都有点自愧不如。

越斐然幼年时路遇一道人，有过几分浅薄交情，她跟对方学了两手简单的卜卦法门。在去金明的路上，她新手掏出几个铜板，给许苡卜了一卦。

结果，不甚妙。

他大爷的。跟这帮连小孩儿都抓的中原傻冒，真是没话好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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