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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更糟的是,大家都知道大明平常不会这样的,鬼故事讲归讲,但至少他会看别人的脸色,所以吓到大家的其实不是大明撞到了鬼,而是他那反常的样子…。」
「听起来很像躁鬱症…。」我觉得。
「我觉得更像轻度狂躁,别问,」沛沛阻止我问那两者间的差别:「反正只凭一面之词,你也不能确定真的就是这样,况且妄加推断人家有精神疾病,也不是什么道德到哪里的事;再者,搞不好大明只故意要让他的鬼故事真实到一个新的境界,所以才会如此一再重申他前一晚撞鬼的事。
「但不管怎么说,是开玩笑也好,是疾病也罢,或是撞到随便什么鬼都行,为了小媜好,帮她多留意大明总是错不了的吧?所以后来只要大明约我带小媜一起出来玩,我便能跟就跟,也幸好小媜爱来闭月羞花那套,自然不会嫌我在旁边当个电灯泡,于是,那天冬夜,我才有机会跟她去大明家吃火锅…。」
「火锅?」我嗅到耐人寻味的味道,「大明又讲起鬼故事了?」
「嘖,」沛沛啐道:「你们臭男人最爱这套,一心只想把女生吓得花容失色,这样才能当个护花使者,方便半夜好来个直捣花心…」
「喂喂喂喂喂喂,离题了。」我提醒她。
「喔,」沛沛摸摸鼻子,「总而言之,」她接着说:「那晚吃完火锅,收拾好东西,我们三个人坐在小折叠桌旁,不知道什么原因聊到大明住的那间套房,然后大明突然摆出一副神祕兮兮的样子,问我们有没有住意到他的房间有没有问题。」
「有吗?」我问。
「没有,我倒觉得房间里问题最大的是小媜,」沛沛揉揉眉心:「只是一开始我没看出原因…。总而言之,听到大明起了头,小媜一傢伙紧张起来,急切地大明:『有吗?有吗?我没发现欸。』
「大明则提示:『没有吗?可是你们刚才在浴室里忙进忙出,洗菜洗碗的?』
「『没有欸…,我觉得还好啊…。』小媜皱皱眉头,八成是在回想稍早的事。
「『是吗…。』大明不知道是放了心还是不安好心地问了这么一句。
「但小媜还是天真地上钩了,『怎么了吗?还是你觉得这屋子…?』她问。
「『是那间浴室…,』大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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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间浴室…。
一住进这间套房,我便觉得浴室让我一整个血压上升,倒也不是浴室有什么问题,什么又脏又乱之类的,没有淹水,也没有堵塞,就是一间浴室,看起来好像很久没人住了,有一股乾乾的水泥味。
我看了看浴缸、马桶,似乎都是新的,就算不是,至少也没有用过几次,或是房东请人来刷洗过,是很大力的那种。
所以我想,应该是我多心了吧,可能是浴室的摆设和我说过的某个鬼故事很像。
总而言之,我就是住进来了,房子是没问题,就是浴室还是让我很紧张,还好住久也就慢慢习惯了。
结果那天半夜我打开浴门,看见一个女鬼弯腰俯身在洗手台上头,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她又长又溼又乱又黏的长发沾在洗手台上,不停颤动,遮住了她一整张脸,也挡住了她手上的动作。破烂的白袍掛在身上,看起来好像是好几块用烂的抹布随意拼凑起来似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鑽进我脑中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她的衣服并不合身,看看她大半截小腿都露出来了,上头全是疥疮疔癣,流着种顏色的脓血,脚上的指甲肯定有十年份那么长,顺着生长的形状向下、向后弯曲,绕过脚指再往上戳进脚底板中。
我吓得愣在浴室门外,却不知道是身体什么地方发出了声音,惊动了女鬼,也许是我胸口深处凄厉的心跳声吧,总之,那女鬼慢慢地起身,边转头看向我,长发滑落她的脸庞,露出下头灰白溃烂的皮肤,跟一个原本应该是鼻子的大窟窿。她的眼珠早已不在,只有两个深深凹陷的黑框,但我却能明显感受到她正用不存在的眼睛审视着我。
她放在脸颊旁边的双手停下动作,令我不自觉地看向她嘴边…,她渗着黑血的唇上,居然掛着一长条我昨晚忘在洗手台上的牙线!靠操她妈的她正在用口里的沾满黑黑黄黄的口水的舌头在舔我用过的牙线!品尝上头被我剔下来的食物残渣!
干!我知道我很懒,用过的牙线没有第一时间丢掉,我也知道日本有一种鬼,会去舔懒女人家中浴室中没被刷洗掉的的霉渍,但是,干!我是说,牙线欸!靠!这也太过份了吧!!是在怨我懒到一整个不可原谅的地步吗?
那女鬼就这样一直看着我,看着我,同时,她慢慢地站直身子,然后,往后下腰,下腰,那动作慢到正常人做不出来的程度,下腰的幅度更是大到不是正常人的样子,只见得她缓慢地弯过四肢,将关节扭曲反折超过270度,令手掌脚底撑在地下,仰身子着向浴室深处爬行,那样子就像大法师里那中邪了女孩,又像隻受到惊吓的夜鷺,边用空洞的眼框戒备着我的一举一动,边谨慎地用最小的动作远离我。她的脖子就像里头的颈椎都已然碎裂似的,以不可能的角度转动着,好使她的脸能一直朝向我,不论她的身体如何移动…。然后她一脚踩进马桶里,再是另一隻,再是身体,再是手…,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她整个人慢地塞进马桶弯折的排水管里,令浴室里不断地回盪着劈劈喀喀的关节爆裂声。
最后是她那颗头,停在马桶上头,看了我整整一分鐘,这才沉下去,消失在黑暗的管线中。
那晚,半个小时候,我衝进浴室,对着马桶猛地撒了泡尿,然后大力地冲水,无谓地祈求那女鬼可以被我冲进化粪池中。
然后,事与愿违,第二天,那女鬼同样地出现在浴室中,同样舔拭着我忘记丢掉的牙线,同样戒慎恐惧地用那没有眼珠的眼框瞪着我,再以同样的姿势与方法消失在马桶中。
第三夜是如此,第四夜也是如此,直到后来我开始怀疑,是不是那女鬼与我之间,并不是冤亲债主的关係,而是她其实是无意间被我饲养的魔物…宠物?用的是我一根根忘在洗手台上的牙线?
最后那夜,我躺在床上,肿胀的膀胱哀号着要我到厕所解放,但我坚持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然后,我听到门外突然人声鼎沸,有人在外头不知道在嚷些什么,只知道他们敲了许久的门,也按了不下数十次的门铃。
干!是不知道里面有人在睡觉吗?但那群人仍不死心,他们居然开始撬门!开锁工具嘰嘰嘎嘎作响,没几分鐘便把门打开了,却见一群人,捂着口鼻走进来,对躺在床上的我不住翻弄,我看到大量红红黄黄黑黑绿绿的液体从我膀胱里流出,同时,还有人大力地扳开我的牙齿,边往里探边说:
「干!看来死掉超过七天嘍…,哦喔!嘴里都还塞满牙线欸!嘿!你们有看过这种死法吗?」
我蹲坐在衣橱上,看着下方那帮人翻弄着我的身体,然后我一转头,就瞥见那女鬼从浴室里探出一颗头,嘴角还掛着一根牙线,她鬼鬼祟祟地打量着屋子里的每个人,再与衣橱上的我打了个照面,于是,她脸上,又浮现出那抹与前几天一样,戒慎恐惧的表情,审视着我。
你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看得到我吗?
她用没有眼珠的双眼无声地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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