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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黑暗森林（第17页）

class=body“我做一下，你看对不对。”章北海也在自已面前激活了一个界面，开始进行设定飞船遥控状态的操作，这过程中他不时看看手上的一个小本子。

class=body“现在有更高效率的记录方法。”东方延绪看着那个小笔记本笑着说。

class=body“呵，我习惯这样，尤其对最重要的事，总感觉这样记下来比较踏实。现在找不到笔了，我在冬眠之前带了两支，可现在就那支铅笔还能用。”

class=body“不过你学得很快。”

class=body“那是因为指挥系统中保留了许多海军的风格，这么多年了，甚至有些名词都没变，比如设定推进功率是‘前进几’等等。”

class=body“太空舰队就是起源于海军……好了，你将很快被授予‘自然选择’号执行舰长的系统权限，战舰也将进入A级待命状态，用你们那时的话来说，升火待发。”东方延绪伸出修长的手臂在空中转了一圈，章北海一直也没有学会用超导腰带做这个动作。

class=body“我们那时已经不升火了，不过看得出来，你对海军的历史很了解。”章北海尽力避开这个容易使她对自已产生敌意的敏感话题。

class=body“一个浪漫的军种。”

class=body“太空舰队不是继承了这种浪漫吗？”

class=body“是的，不过我就要离开它了，我打算辞职。”

class=body“因为审查？”

class=body东方延绪转头看着章北海，她那浓密的黑发又在失重中弹跳起来，“你们那时经常遇到这种事儿，是吗？”

class=body“也不一定，但如果遇到，每个同志都会理解的，接受审查也是军人职责的一部分。”

class=body“两个世纪已经过去，这不是你们的时代了。”

class=body“东方，不要有意拉大代沟，我们之间总是有共同之处的，任何时代，军人都需要忍辱负重。”

class=body“这是在劝我留下吗？”

class=body“不是。”

class=body“思想工作，是这个词吧，这不曾经是你的职责吗？”

class=body“现在不是了，我有新的职责。”

class=body东方延绪在失重中轻盈地围着章北海飘浮着，似乎在仔细研究他，“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我们都是孩子？半年前我到过地球一次，在一个冬眠者居住区，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儿叫我孩子。”

class=body章北海笑了笑。

class=body“你这人几乎不笑，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笑起来时很有魅力……我们是孩子吗？”

class=body“在我们那时，辈分是很重要的，在当时的农村，也有大人依照辈分把孩子叫大伯大姑的。”

class=body“但你的辈分在我眼中不重要。”

class=body“这我从你眼里看出来了。”

class=body“你觉得我的眼睛好看吗？”

class=body“像我女儿的眼睛。”章北海不动声色的回答迅速而从容，令东方延绪很吃惊。他并没有把目光从东方身上移开，她身处洁白的球体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因她的美丽而隐去了似的。

class=body“你女儿，还有妻子，没陪你来吗？据我所知，特遣队的家属都可以冬眠。”

class=body“她们没有来，也不想让我来，你知道，按当时的趋势，未来的前景是很黑暗的，她们责备我这样做不负责任。她和她母亲都不回家住了，可就在她们离开后的第二天深夜，特遣队出发的命令下来了，我都没来得及同她们最后见上一面。那是个冬天的深夜，很冷，我就那么背着背包离开了家……当然，我没指望你能理解这些。”

class=body“理解……她们后来呢？”

class=body“我妻子是在危机47年去世了，女儿在81年去世了。”

class=body“都经历了大低谷。”东方延绪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后，她在面前激活了一个全息显示窗口，把整体显示模式调到外部状态。

class=body白色的球形舱壁像蜡一样消融了，“自然选择”号本身也消失了，他们悬浮在无际的太空中。面对着银河系迷雾般的星海，他们变成了宇宙中两个独立的存在，不依附于任何世界，四周只有空间的深渊，同地球、太阳和银河系一样悬浮于宇宙中，没有从哪里来，也不想到哪里去，只是存在着……章北海有过这种感觉，那是一百九十年前，他穿着航天服只身悬浮于太空中，握着装有陨石子弹的手枪……

class=body“我喜欢这样，飞船和舰队什么的，都是外在的工具，在精神上都是可以省略的。”东方延绪说。

class=body“东方。”章北海轻轻地唤了一声。

class=body“嗯？”美丽的舰长转过身来，她的双眸中映着银河系的星光。

class=body“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杀了你，请原谅。”章北海轻声说。

class=body东方延绪对这话付之一笑，“你看我像钢印族吗？”

class=body章北海看看她，在从五个天文单位外照来的阳光中，她像是一根飘浮在星海背景上的轻盈的羽毛。

class=body“我们属于大地和海洋，你们属于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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