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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农村人城里人25（第1页）

大门开了，大舅丁红全带着自己的一家站在外面。

原来，大舅是回城里接自己的家人来乡下送姥爷的，我们一家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个事。

母亲丁红之看到大舅身旁的舅妈，和后边的三个孩子，一拍脑袋，自我责备的说：“哎呦！你看看，让我都给忙忘了！怎么能忘记去接嫂子和孩子们呢？瞅瞅我这个姑姑当的啊？没脸了！”

舅妈刘晓燕快走了几步，来到母亲的面前，伸手拉住丁红之的手，带着哭音儿说：“妹妹，我们来迟了！爸，爸他老人家怎么，怎么说走就走了？”舅妈擤了一下鼻涕，眼泪汪汪的接着说，“爸的事，让你和妹夫辛苦了！还有翠哈，孩子吓坏了吧？没见过这样的事儿，难为我的小外女了！”

舅妈刘晓燕在我的印象里，是一位非常知性、温柔的女性，我去过城里大舅家，他们家，和我们家完全是不一样的。每次去，我总是非常羡慕哥哥丁军和姐姐丁秀，妹妹丁丽他们，他们的妈妈说话总是细声细语，永远都是商量的口吻，从来不用命令的语气，舅妈说出来的话听着还特别有文化，有的话我也不大能听懂，不像我的妈，不骂人好像都不会说话似的。

大舅家一共有三个孩子，一个男孩，两个女孩，老大就是男孩，名字叫丁军，比我大四岁，已经在城里工作了。听说是在哪个厂子当工人。业余时间还学了厨师，我去他家的时候，他经常给我做菜吃，他切的土豆丝像头发丝那样细，炒得也好吃，和我妈炒的不是一个味儿，一样的食材，在两个人手里，完完全全是两道菜，没有关系的两道菜。

丁红之的手艺那么好，我觉得都比不上哥哥丁军的手艺。

大舅家的老二是丁秀，丁秀比我大两岁，上大学了，还是非常牛的一所大学。在我们那个时候，能上大学的孩子，十里八村也没有一个，那是很了不起的！所以我和丁秀说话的时候，都是很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了。我的内心，对她还是有些畏惧的，说是畏惧，不如说是距离感。丁秀的眼镜片后面，我永远都猜不出来她的情绪。

丁秀的妹妹丁丽和我同岁，我和丁丽还是很投脾气的，丁丽和我一样，都不爱学习，父母眼中的顽劣孩子。丁丽的脑子里，和我一样，不是想着吃，就是想着玩。我们俩到了一起，总是会玩出新花样。

现在，家里一下子来了五口人，吴老六的心里便有了底。人来了精神，也勤快了许多，屁颠儿屁颠儿的和丁红之一起在灶上忙乎，丁红全则抱着劈好的柴禾蹲在灶前烧火。

老孙还有一些都切好没有来得及下锅的菜，丁红之徒省事儿，直接挑了几样下锅开始炒，这样做的确是快了不少。一会儿的功夫，就炒出来好几个菜。丁红之炒的每道菜，装盘的时候，都是双份。吴老六在旁边，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每一道菜装好盘，他都拿着抹布快速地在盘子的转圈儿擦一下，再用手把菜品往盘子里面巴拉一下，这样做会显得菜品很干净，上桌的品相会好很多。

我带着舅妈和大舅家的三个孩子进了东屋，丁家兄妹看到地上停着的大棺材，着实吓了一大跳，尤其是丁秀和丁丽，吓得躲在母亲刘晓燕的身后，不敢走进来，丁军也有些害怕，但是没表现的那么明显。我见他们害怕，率先带头走进来，站在地中间，对着他们轻松的笑着，拍了拍腰间的白布，招着手。

“别怕！大棺材里面躺着的是我姥爷，也就是你们的爷爷丁三四，你们认识的，大家都是熟悉的人，没有什么可怕的！你们看，我都不害怕！我刚才还梦到姥爷了，我梦到了姥爷他馋了，要吃肉，还要喝酒，我，我就和他一起喝酒了！后来，后来姥爷又不见了！”我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们了，不免有些紧张，说话的条理自然有些混乱。

我的本意是想劝他们别害怕，可是话说出来，怎么好像没有说到点子上呢？他们反而更害怕了。我瞪着眼睛看着他们，不知道怎么说能让他们不害怕。不知怎么，我在舅妈的眼神里，和她皱着眉头中，看到了厌恶和嫌弃。

“翠哈啊！你还是个孩子！可不能真的喝酒啊！再说，你姥爷都去世了，不能出来喝酒！”舅妈开始数落我了。

我不想让舅妈误会我，不想在她的眼中是一个坏孩子。

“舅妈！我平时是不喝酒的！小孩子不能喝酒！这个道理我是知道的！就是，就是刚才在东屋，我真的做梦了，梦见我陪姥爷喝了一大缸子的白酒，你不信，我现在嘴巴里还有酒味儿呢！姥爷馋肉了，也馋酒了，他说他馋得都要流口水了！”我努力解释着，手指不停地捻着腰间白布的一角。

“小孩子，做梦都是假的！没有谁会拿梦当真的！农村就爱装神弄鬼的，那玩意儿都是迷信！翠哈，你还上学吗？你这个年纪，还是要多读书啊！”舅妈的话，明显是说我不读书，没文化，浅薄的拿做梦当真事了。农村的这些都是迷信，她暗戳戳的在笑话我呢。

我其实是听出来了，不再试图解释什么。我自己脱了鞋上了炕，拿着抹布擦着窗台上的泥土。擦干净以后，我又把炕桌上的盘子碗摞在一起，趿着鞋往外搬。舅妈捂着鼻子，伸开双臂挡着自己的三个孩子，让我从他们的面前走过。

“妈，我去帮翠哈！”丁军大声说。

“你一个男孩子，会干什么呀！给我闭嘴！”刘晓燕低声说，丁军不再吭声。我听见了，原来舅妈是会用用命令的口气说孩子的。

“妈，那我是女孩，我能干！”丁丽从母亲的胳膊下钻出来，嬉皮笑脸的爬上炕。

“丁丽，你刚换的干净衣服，给我弄脏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的！”刘晓燕立刻变得非常凶狠。我在心里偷着乐，舅妈狠起来，比丁红之看着还狠，我一直以为我的妈是最凶的，看来不是啊！

“妈！你可真烦人！”丁丽翻了翻眼睛，撅着嘴说。

我用了三趟把炕桌上的盘子和碗都搬了出去，又端来一盆清水，用洗干净的毛巾把火炕擦了两遍。又把炕桌擦得锃亮，才对着舅妈微微一笑，说：“舅妈，你们上来吧！这边擦干净了！”

“翠哈呀！你再把抹布好好洗一洗，火炕上再擦一遍，然后换一个干净的毛巾，用清水洗一下，把炕桌再仔细擦一遍，吃饭的地方一定要卫生！病从口入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清脆地回答。

“小孩子要有礼貌！大人说话必须听的！”刘晓燕不客气的训斥我。

我无语了，我们农村人的家，就那么脏吗？我比平时更认真的擦过，还是达不到舅妈的标准，我在心里悄悄地骂着：“到我们家装什么干净人！要干净，回自己家干净去呗！我家的地盘，不干净别来啊！没人请你来！”

“妈！我看挺干净了！差不多就行了！”丁军看不下去了，推开母亲的手，脱了鞋子上炕了。

“哥，把鞋子拿起来放在窗台上，不然容易被踩到！”我提醒着哥哥。

丁丽也看出来了，为了缓和气氛，她站在炕上还蹦了两下。她没有来过乡下，也没有来过我家，看着一切都是新鲜的。

“丽丽，给你！把你的鞋放窗台上！一会儿我干完活和你玩！”我还是挺喜欢丁丽的，看她新奇的样子，心里还是很高兴。

“妈！你脚上踩了什么？黏糊糊的！”丁秀尖声叫着。

“啊？哎呦！是谁吐的痰啊？这么一口大粘痰，都让我踩上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翠哈！快点帮舅妈擦下去！恶心死了！”舅妈抬着一只脚，捂住口鼻，惊叫着。

“舅妈，这个我没法儿给您擦，您单腿跳出去，在院子里有土的地方，用力地来回蹭，多蹭几下就会掉了！我们这里，遇到这种情况，都是这样处理的！你扶着墙蹦，慢点，别摔倒了！”我一字一句的说，仔细给舅妈讲解处理方法。

舅妈刘晓燕皱着眉头，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扶着墙，看了看还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跳着往外蹦，刘秀见状，扶着自己的母亲，黑着一张脸往外走。

“秀儿，你别动！你也踩上了！”刘晓燕低头看到，女儿丁秀的脚下，也踩着粘痰。

“妈呀！活不了了！我才不要去蹭呢！呜呜…”丁秀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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