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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有梦（第1页）

在这群狐朋狗友的帮助下，就像饿狼一朝入羊群一般，算市几乎是立刻便扩散而开，以至于一度让全舍学子一同下注其中。

然而这样快速的扩张速度，显然带来了许多不利因素，而对于刘书是否和几人勾结，以卑劣手段来骗取大家赌注的争论不仅自算市建立之初就有所流传，并且随之愈演愈烈，大有沸沸扬扬之势。

当然，尽管有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但除去恪守规章，好学孤高的少部分人，剩余的大部分人依然非常热衷乃至于乐意在这样一个明显有陷阱的活动里找到几分乐子。毕竟身在一座极难轻松出入且方圆数里都被无数荒山丘原环绕包覆的书院里，唯一的娱乐活动除了打水漂投壶便只剩逗鸟，只是这几样花式玩的多了，自然也就腻味平常，而这样一个能够将他人比斗而下且能赚得几分银钱并在某些程度上凌驾于那被吹得神乎其神的醴原刘家子头上的感觉，在黄峻等人的吹捧和宣传下愈发迷人，生意自然也越发红火。

然而，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在繁荣的表象下，暗流正汹涌，一场自外舍而来的风波，也悄然而至。

一切的起源，都来自于外舍的王诌，这位听说来自于魏国渺水王家的少年自入学以来便始终以“精学苦读，解理释义”作为自己学习的中心要求，他先读《君子论》，后竟以自己之体悟作《治国要术·初论》，轻松博得前魏国策国院论治上官海清的盛赞，更承诺两年后由自己亲自作为长辈为其束发。

显然，不论是从哪种方面来看，这位可谓是惊才绝艳的少年，都不太可能与这群所谓算市的败家子们扯上半点关系。

本应如此……或者说理应如此。

然而就在某节晨课的休憩时间，黄峻如往常一般再度跨入道玄偏舍的门槛，在众外舍学子的簇拥与注视里将今日算市的赔率与各项事宜进行宣布的时候，拥挤的人群嘈杂喧闹，而在这群人身后的某张桌案上，王诌正在品读《治国策·兵甲》。

尽管同舍学子皆甘心沉溺于所谓算策小道，并以浩大声势扰之，不过他并不在意，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手中的墨卷，曦曦天光覆照而下，将他与手中书卷一并照亮，尽管尚且年幼，不过那尚未化开的眉眼里早已有了温润俏玉的气息。

谁也不会知道，黄峻是为何会突然决定从偏舍后门离开的，也不会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会在走过舍内以书案排列而分割出的那条走道时，不小心将王诌手中书卷刚好碰落的，也不会有人知道为什么仅仅只是道声抱歉的事，最终却演变成了如此僵持的事态……

总而言之，在黄峻碰落王诌的书卷后，他既不愿意道歉更不愿意低头，只是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带领着众人自后门乌泱泱的涌出，至于那本《治国策·兵甲》，自然是在跌落地面后被众学子踩上了无数的脚印。现场一片狼藉，书卷页面早已被众人踏的破烂不堪，几片自其中脱出的书页胡乱的躺在地上，正当王诌弯腰试图将地上的书页捡起时，却不想突兀的吹入一阵轻风，这几张书页竟被这阵吹入舍内的轻风一卷，自然便颤巍巍的往舍内墙脚飘去了。

耳畔是因人群逐渐远去而渐渐模糊的声音，手中是花费数个昼夜潜心苦读誊写无数标注笔记的《治国策》，不远处墙脚处是几张试图倚仗这阵轻风逃离樊笼的书页，心头是如野火般狂烧而起的磅礴怒意。

自此开始，二者的梁子便已然结下。

于是很快，就在此事发生后的第二日，黄峻正在与众学子大张旗鼓的举办月中冠会的时刻，教习们直接冲入解文偏舍，把在场所有学子都逮了个正着。

众学子先是一愣，随后在一片短暂的死寂后，几乎是瞬间便炸开了锅，在一阵鸡飞狗跳里，有翻窗逃窜的，有直接试图拨开人群从拥堵的舍门逃走的，更有甚者知晓情况混乱，试图释放道术破坏屋舍而逃的！

然而舍外早已被众教习团团包围，在他们有目的的不断收缩包围圈并围追堵截的计划下，众学子早已是瓮中之鳖。

自此，算市主谋悉数落网，而参与者也无一人逃脱，最终皆移送至正规令堂，一齐吃了一顿鞭刑伺候。

而算市经此一役后也元气大伤，碍于众教习之威慑，几乎再无一人敢去参与其中，遂再不复往昔昌荣，只余黄峻几位主谋依然坚守，然而再无油水收入，仅仅只作为几人之间的一场娱乐游戏。

至于王诌，尽管众学子对他可谓是恨得咬牙切齿，然而却再没有人敢去招惹他，毕竟大教习放话于此，谁若行报复之举，便不仅仅只是鞭刑那么简单了，听得此言，自然无人敢撞在枪口之上。

……

……

“黄兄啊，我时至今日依然从未搞懂，你为何非要去惹那渺水王诌……”

春日晌午，几人如往常般坐在湖岸小亭里，天光映照湖中，唯见波光粼粼，闪烁光影里，有轻风轻拂荡漾，遂见圈圈清涛，在风的裹挟下自这面明镜上扩散开来，亭畔柳叶绰绰，在风中轻轻摇曳，天光自穹顶红日中布下，穿枝拓叶中，也于这面湖镜中化开几分朦胧的淡影，缀在波光之中，伴着春风，一时竟成如此美景。

“他才不是什么魏国渺水王家的王诌，他是周国十六皇子，王言刍。”

“什么！”

随着黄峻的声音于轻风中响起，身旁众人几乎是同时如遭雷击。

望着黄峻深邃的目光，李越很快便从刘书的记忆中搜寻到了相关的过往，而一旁本欲品茗听茶的胡闻在听得此言后，早惊的把手中盖碗一抖，幸好他眼疾手快，右手于空中骤然一沉，二指闪电般射出，如捞月般将直坠而下的碗盖紧紧捻住，才没让这套本就是从家中偷带而来的青花茶具变成残品。

滚烫的茶水在抖动中自碗沿滑开落下，打在茶案上溅起细密水花，水花扬起又飞绽而开，仿佛一朵朵清澈透明的飞花，竟于茶案一角轻轻开放。

蒸腾的水汽自碗中坠落，惊恐的往四周逃逸而去，即将落在地上的瞬间却又被轻风一撩，遂复又浮起。

几缕曲绕的细长汽丝一点点于空中蜿蜒而上，而后又一点点在天光中泯灭消融，仿佛冬日如春时那一条条解冻的河，水流潺潺流转，一点点汇入海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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