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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记忆（第2页）

那是一个漆黑如逗号的符号，寂静而又玄妙，在通体如夜般的黑中，却又露出一点点微亮的熹光。

是太极阴鱼！

兴许是察觉到了李越那瞬间的颤栗，那盘坐的阵主再次突兀发问。

“寻……道……何为……”

沙哑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广阔的黑暗之中，除了带来无数自深处而来的此起彼伏的回声浪潮之外，回应他的便只有那阵剑与剑交错碰撞时发出的金铁铿锵声。

李越没有回应。

掌中缠绕着纵横剑气的三尺长剑就是他最好的回应方式。

他死死的凝视着远方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手中长剑挥舞的速度越来越慢，体内气息越来越滞涩混乱。

因剧烈运动而冒出的汗液与伤口流出的鲜血混在一起，如雨般落在地上，在越来越寒冷的空气中冻成一颗颗冰珠，背上未干的汗与血也逐渐凝成一层厚厚的冰壳，恍惚间竟让李越产生了几分自己负重前行的感受。

这种苦中作乐的情绪早已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在李越到来之前，这便已经成为了原主的一种生活常态。

因寒冷而僵硬发麻的身体在剧烈的运动下无法控制的颤动起来，剑气纵横的速度也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沉重的喘息声里掺杂着关节扭动时发出的咯啦声，但李越依然只是出剑斩劈，即便有时未能命中飞剑，却也会凭借多次于生死关头锻炼出来的直觉在关键时刻躲开最为致命的伤害。

他在等。

等一个契机。

一个一定可以翻盘的契机。

他的思绪又没来由的飘到了发生争执的那个上午。

他始终记得李师说的最后一些话。

“不过，任何御物之术都讲究气循反覆，方能攻势连绵不绝，然而如今年代，大道残缺，玄法凋蔽，能够支撑御器之人发挥连绵攻势的法诀早已湮没在历史之中，现今众人常循之法莫过于以快制敌，以防止气海真气难以为继，最终被敌人拖垮击败。”

“然而，大部分人基本上撑不到将敌人真气海洋耗尽的时候，我要说的是，他们最大的疏漏莫过于……其人气息走过一个周天的那个瞬间。”

“如今遗留下来的法门，大多来源于数千年前万国征伐时代，更早的百门千山，万岛列宗时代，那才是真正的大道昌盛。无数道门在那个年代于天地间繁衍生息，共探大道。”

“只可惜经过万国征伐后，大部分道经典籍要么残缺不全，要么干脆便断了道承，若非有无数先贤依照前代再编书经，只怕九洲天下早已不复存在。”

“而现今遗留下来的，你们所能接触到的大部分御剑法门，其根本意感来源于杀伐破道，而非恒长源道，故最终在气息的连贯上，定然有所参差。”

“对敌时，抓住他再引气行周天的时机，那个瞬间，就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李越如同一座石像般静静的注视着那个道袍撩撩的男人，二者视线在空中相撞，皆沉静如水。

他盯着他那只捻起剑诀的右手，看着他变换着一个又一个手势，道袍随着他的手势舞出无数嘈杂的响动，空中循梭的飞剑也随着他的指示而变换出各种各样的招式。

李越死死的感知着周身的天地海洋，感受着无数起伏又落下的波涛，在阴影中挥剑，再度格开了那柄直取自己右眼的小剑。

就在那片涌动的潮汐末端，他突兀的感受到了那个瞬间！那个致胜的瞬间！

于是他的双足再度有风缠绕，右手紧握长剑，身体如拉满弦的箭矢一般，往前猛冲而去！

感受着那股远比先前要更加凛冽也更加寒冷的劲风，李越脚步轻点，身影却如鹰般高高腾起，急急落下，此刻破风声竟将这片沉寂许久的黑暗惊起万千波涛！

回声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身后锐剑狂啸而至，他能够感受到这柄剑在此刻正以某种先前绝对未有出现过的状态朝他惊掠而来，这道隐于黑暗中的剑迹终于在此刻爆发，它辗转腾挪，划破无数的寒冷气流，几乎是转瞬间便已至后心。

黑暗与寒风在此刻骤然一震，而后便被这道突兀冲出的剑光刺穿搅破，这道剑光来的太快也来的太急，如果不是在那片被分割开来的霜气中留下了一条空旷的痕迹，恐怕根本没有人会发现有一柄飞剑此刻正刺破黑暗朝着李越奔袭而来。

感受着身后利刃将至，李越不由得感慨对方在御剑一途上的实力之强劲，然而他的面色依然没有任何改变，如芒在背并不能成为他脚步停滞的理由，他只是往前猛冲，在这样短暂的时间与极近的距离中，他根本没有任何躲开身后利刃的机会，他能做的仅仅只有按照日复一日练习与搏杀中日益精进的剑技，纳剑至腰畔，左手翻握住在寒气舔舐下愈加滑腻的剑柄，带动全身肌肉如抽动的陀螺般旋转，在距离那个即便已到此刻依然不为所动的阵主前方两步之地，将全身的力气统统压在剑上悍然斩下！

然而身后剑光，此刻却如皎皎明月，剑芒锋锐，也近后心。

就在这柄飞剑即将刺破冰壳，刺破青衫，刺破里衣最后刺穿后心再从胸前穿出带起无数血液喷涌而出的瞬间，一抹黄色光斑如流星追月般从腰间弹腾而起，铛的一声便击在了这抹寒光凛凛的飞剑上！

而此刻，手中长剑潮涌剑光，终于已至对方腰腹！

直到此时，那张古井无波，在岁月浸染下恍如干尸的脸才终于出现了一抹恐惧与疯狂的情绪！

一声凄厉的尖啸从他的喉中窜出，而后，又一道光迹从空中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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