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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家（第1页）

王栩噔噔的跑回老旧的小学家属院，他爸王成贤是县城实验小学老资格的教师，四十三岁，为人一丝不苟，兢兢业业，为这个家辛劳半生。他妈妈王爱琴今年刚四十，在王栩上学前一直在家务农，后来进县城靠着小学的便利在街边开了一家烟酒杂货的小铺子，收入微薄。两口子勤俭节约，既要照顾老家双方老人，还把王栩拉扯长大，但如今为王栩的学业、前途他们真是操碎了心，太多心酸无法释怀。

急冲冲跑进楼梯，爬到三楼家门口，王栩双手揉揉脸，深吸一口气然后推开家门。

进屋就看见妈妈坐在沙发上拿着电话机听筒在轻笑说着什么，他爸坐在旁边长沙发上，端着茶杯在喝茶。

王父扭头看了一眼王栩，眉头就皱起来，没好气的说：“是不是又偷你妈店里的零钱去上网了？在教室装个样子都懒得装了吗？”

王栩突然被噎住了，看着他爸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行了，进门就吵，天天吵都吵木了，现在说这还有啥用啊！”王母挂了电话撇着王父说道，又看着王栩说：“儿子，真选择不读了吗？刚你表舅来电话说，下周四他就准备动身去威海，要去你就得跟着走了？”

“去，说定了，我也准备好了”王栩他有点梗着脖子跟爸妈说道：“妈，我自己学不好，读不了书也不怪你们，反正都是我自己选的路。”

“哎呀，我的儿，这是一辈子的事啊，干什么能有读书有出息呢，你这么大点年纪，离家几千里路，出海那是去打鱼，风吹日晒的不比农活轻松啊；在海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就你这一个孩子啊…”王母说着说着眼圈泛红，泪水从眼角止不住流下来。

王栩看着母亲伤心的样子，坚强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快走两步到妈妈跟前蹲下身子用手去擦她的眼泪，心情七零八落的，但脸上还是带起笑容轻言说：“妈，你哭啥，我都长大了，明年都18岁了，出海打鱼没啥危险的，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了；我不怕苦，而且表舅不是说他们同村那个谁一年出海，回家就盖了二层小楼呢，我也能赚钱了你不该高兴嘛！”

王父看着这不成器的孩子，语气有点恨恨的说道：“再挣钱这是能干一辈子的事吗，文化知识才是人生最宝贵的财富，这个社会永远需要有知识懂科技的人，不管到任何时候都比没有思想只会卖力气的强！”

“爸…”王栩有些无奈的说：“我知道，你说的都对，可我读书就是不行，不是这块料，现在与其在学校混日子还不如早点出去见见世面呢。”

“你画画不是挺好的，不是挺擅长编故事的吗，坚持到高中毕业考个师范，哪怕分低点县师范也行，你爹我再舍着这张老脸去找找人，怎么也能让你当个小学老师接我的班！”王父用手指重重点着茶几，语气急迫的说道。

“当老师有什么前途，我可不想一辈子困在这个破地方，不想每天凌晨五点，被楼下郭大喇叭豆腐的叫卖声惊醒，正睡得香呢一嗓子‘豆腐喽’多吓人，而且一直要听到这老头干不动为止，他那身子骨我感觉能熬到我孙子出世！还有你看看每天闲坐在我妈店门口下棋闲聊的那帮老头老太太，天天坐那天天聊，聊不腻吗？我觉得这种生活才是没出息！”王栩站起身来，眉头紧皱扯着嗓子说了这一大通话。

“你…你这个…，反了你了，不成器的东西你还有理了，看不上当老师啊，你爹靠这点工资养活你爷爷奶奶，把你从农村弄到县城上学读书，还攒钱给你留着上大学，娶妻生子；我跟你妈辛苦半辈子操持这个家都是为了谁…”愤怒起身指着王栩大骂的王父，话到半截已有点哽咽，跌坐在沙发上，避过头去，大口喘着气。

王母急忙过去帮他捋着心口，扭头对王栩急道：“王栩，你就天天气你爸吧，不知道他心脏不好吗，可真是亲儿子啊你！”

王栩呆立在客厅，怔怔看着爸妈这愤怒又无奈的样子，眼睛有点发酸但内心的倔强又强撑着，低头说了句：“爸，你别生气了…”，说完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走去，关门直挺挺躺在床上，一行泪水从眼角滑出洇湿了床单。

客厅里王母叹息着对王父说：“你说你那么急干什么，自己身子骨不知道吗？消消气，不说他了不说了。”

“哎…”一声长叹发出，王父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躺在床上的王栩把眼睛闭上，许久脑子里纷乱的思绪才逐渐平静下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好久没有安安静静的想过事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以前最爱幻想，脑子里经常像搭了戏台子摄影棚，在里面演绎各种情节；

小学时刚来县城，感觉一切都很陌生新奇，车多房子多，人更多，自己虽显怯懦但又很有探索的劲头，慢慢熟悉慢慢逛悠，7~8岁年纪已经敢跑到大半个城区去玩了，但那时多数是一个人玩，拿个树叶子饮料合就能趴地上游戏，给各种东西安上名字，任命其中哪个是朋友哪个是坏人…

后来长大点接触了画画，就用画笔在纸上，在墙上地上随心所欲画出自己认为有意思的一切，作业本上书上被画上各种妖怪动物、战争小人等等，一个下午就是一场惊心动魄的世界大战，或是上天入地的悟空打遍群妖无所不能…

中学时对男女懵懂的情愫又激发了自己大脑中无限联想，喜欢谁就默默放在心里酝酿，前世情缘，缘定今生，生死相随，相濡以沫…或许人都会幻想但王栩脑子里就是连续剧，甚至还追求逻辑合理…后来才有个词描述这种症状叫“意淫”。

可能就是想太多了吧，初三成绩全面下滑，从班级前20名掉到50多名，老师批家长揍，同学也看不起…以前的小团体不再接纳他，从此彻底沉沦，还是喜欢幻想，但只专注学习以外的了，游戏机，网吧，坏孩子已经成为王栩更多的精神寄托。

老爸托关系花钱求人，终于勉强进入高中，但成绩已经是垫底的存在了，知识就在那放着，可王栩总时抓不住，拿不起来了。高中这两年同学换了两茬能熟悉的没几个，倒是臭味相投的魏胖子成为他如影随形的亲密伙伴；王栩已经不太爱幻想了，每天挨过无聊的课堂，同学的白眼，老师的鄙夷；偷空去网吧游戏只能给麻木的内心予以片刻欢愉，回家又要面对爸妈一遍遍叮嘱教育，每天睡觉时盯着天花板发呆，反而心是最安宁的，有时会想想活着究竟是为了啥？

滴答滴答，伴随着钟表指针转动声，王栩的眼睛渐渐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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